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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章 . 進宮(2) “五弟不必客氣,來來,嫂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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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後本不喜顧錦瑟, 她雖久居慈寧宮,但殿外的事多少了解些。早年顧錦瑟不常進宮,裴澤還是大皇子, 太後對二人的婚事還算滿意。但後來,裴澤出事後, 顧錦瑟漸漸長大, 進宮的次數多了, 宮人議論起顧錦瑟來,除了坤寧宮的宮人含糊其辭外,其餘各宮殿的, 幾乎沒什麽好話。

偶爾幾次宴會, 太後在席面上見了顧錦瑟, 只覺她目中無人, 心比天高, 骨子裏難掩的傲氣,與慧貴妃那種小人得志的囂張不同,顧錦瑟的囂張似是與生俱來的,偏偏,這兩種太後都不喜歡。

她喜歡溫婉內斂的, 比如穎皇後,或是深明大義的,比如顧皇後。

然而,當太後聽韓若說起禦花園一事時,她對顧錦瑟的印象一瞬間改觀, 目中無人算什麽,有那麽好的姑母在身邊,還怕教不好?心高氣傲也不是事兒, 說明小姑娘有自己的想法,這不,她就堅持要嫁給裴澤嗎?

多好的姑娘啊,太後當時心中無不感嘆,她早年與顧老夫人是閨中密友,經此一事,覺得密友教出來的姑娘都是頂頂好的。本來只是給裴澤婚事積攢的私庫,幾近沒怎麽猶豫,半數給了定國公府。

太後笑瞇瞇地看著顧錦瑟,短短幾月,太後愈發覺得顧錦瑟是個好姑娘,好孫媳。看看這小臉,生得多麽精致,這禮儀舉止也是妥的,唉,生得這般好,是大孫子享福了……

她拉著顧錦瑟小手,柔聲道:“錦瑟啊,哀家就這麽叫你了。來快叫哀家好好看看。”

顧錦瑟輕輕點頭應了聲,聲音婉轉,恭敬恭順。

太後慈眉目善地盯著顧錦瑟看,一張小臉生得花容月貌,姿色瀲灩,身子長得也好,她笑瞇瞇地看了又看,哪哪都覺得滿意,哪哪看了都順眼。

心中樂得像開了花似的,太後轉頭就吩咐宮人道:“快,將昨日的和田玉呈上來,哀家要送給我的孫媳婦。”

顧錦瑟瞬間就想起了自家那個快要成為倉庫的定國公府,連忙道:“太後,這怎使得,兒臣已受您恩惠了,不能再收了!”再給家裏真的就要成倉庫了。

顧皇後知道聘禮的事,順著道:“是啊,太後,兩個小輩定親時,您已經送了太多禮。新婚第一日,新人拜見長輩是應該的,太後您就別再破費了。”

太後聽了連連點頭,“就是這個理兒,新人見長輩,長輩怎麽能不給薄禮呢!”說完,這廂宮人已經將精致的盒子呈了上來,太後立馬就將其遞到錦瑟手中,“快,錦瑟,快快收下。”

太後盛情難卻,顧錦瑟看了看顧皇後,對方朝她點點頭,她又十分不好意思地看了裴澤一眼,但見下座的人聞風不動,四周的一切天然地隔絕在外。

顧錦瑟只好接過錦盒,謝道:“兒臣卻之不恭,謝過太後。”

太後笑: “你要是覺得這和田玉不好看,趕明兒差人打成頭面也成。哀家瞧你皮膚白皙,配上這純白的頭面,也是極好的”

顧錦瑟:“……太後所言極是。”

太後見顧錦瑟面色柔和,態度溫婉恭敬,心裏又是一喜,忍不住道:“哀家私庫裏還有好些個東西,你要是喜歡什麽,直接取便是。”

除了裴澤的眾人:……

太後幾月前的手筆,宮中誰人不知,宮裏宮外隔了一堵墻,卻隔不住馬車日日往宮外走。原先聽人談及太後又賜了幾輛馬車給離王妃時,也就心裏發酸,私下嚷嚷兩句就算了。可昨日剛進貢的和田玉,皇上賜了慈寧宮,太後今日就送了離王妃,還堂而皇之說著,私庫裏的,隨便取……這下,下首的眾人,各懷心事,心裏酸得牙癢癢,恨不得立刻對太後說:您老人家也太偏心了吧。

可惜誰都不敢說。人家是太後,平日就得端著供著,皇上都要敬讓三分,沒人敢自找苦吃。

唯慧貴妃獨樹一幟,見上首兩個顧家女坐在太後兩側,酸道:“太後對離王妃倒是上心,臣妾看了,好生羨慕。”說完,她掀起眼皮,看向顧錦瑟,“離王妃,太後疼你,王妃可要好好孝順太後,若是能為王爺生個一兒半女的,給太後娘娘承歡膝下,最好不過了。”

話音剛落,殿內一時間落針可聞。

顧皇後擔憂地抹額不語,顧錦瑟抿唇輕笑,故作謙卑之意,而坐下嬪妃眾人一臉尷尬,心想慧貴妃何時能長長記性,略過帝後孝順太後,得虧慧貴妃想的出來。心中這麽想,眾人卻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情,等著太後發難。

太後一臉不悅,蹙了眉頭就要訓斥,裴澤卻率先開口:“不勞貴妃掛心,聽聞五弟即將娶妻,貴妃還是多操心五弟的婚事,興許大婚剛過,貴妃便能當祖母了。”

此言指意明顯,在座人聞言擡袖輕笑,皇上今日為睿王和蔣家之女賜了婚,誰不知道蔣大將軍之女因何才能成睿王妃,可惜了睿王出類拔萃,攤了這檔子事。

“你……”慧貴妃被氣得臉紅一陣白一陣,偏得她又不敢反駁裴澤,不然也不會拿顧錦瑟來捏,

這不說還好,一說太後原是眉心微蹙,這下徑直擰成了一條河流,生生不息,她瞪著慧貴妃,呵道:“看來貴妃還是沒長記性,如此,便抄寫《女德》、《女戒》各百遍,一月後讓哀家過目過目,好給你那皇兒積點功德!”

裴銘出了這檔子事,朝中名譽大減,太後只覺得一朵鮮花被慧貴妃教壞了,若是當初就狠下心讓顧皇後來養,裴銘興許就不會發生這不雅之事,時至今日,也不至於還是個王爺。

太後越想越氣,裴銘是個爭氣的,怎麽就攤上這樣一個不成事的母親。她並非看不起小門小戶出身的,只是不滿慧貴妃這些年來,不但不長記性,反而愈發得意忘形,口不擇言,表面功夫是跟上來了,走哪都是貴妃的排場,可內心卻是一日不如一日,遠不如在東宮時如履薄冰,小心翼翼的時候。

慧貴妃一雙美眸虛有不甘,太後瞇眼道:“怎得,貴妃不滿意?”

“臣妾不敢。”慧貴妃端坐了身子,肩膀微抖,戚戚道,“臣妾只是替離王妃分憂多說了幾句……”

“咚!”太後一張怒目,龍頭拐杖重重擲地一聲,“看來哀家這一百遍還是少了,貴妃便抄兩百遍吧,期限一月。”

慧貴妃終於不說了,她咬咬唇,臉色煞白,手絹在手中瘋狂打轉,生怕太後不滿,罰她抄寫三百遍,期限就一個月,她曾經經歷過一次,萬萬不願再經歷第二回 了。

“臣妾知錯了,太後恕罪。”慧貴妃像癟了氣的水泡一樣,弱弱地吱了聲。

太後卻是懶得再看她了,今日難得的好心情被慧貴妃散得七七八八,一時間看著下首烏泱泱的一堆人心生煩意,擺擺手道:“哀家乏了,諸位退下吧。”

眾人聞言皆起身行禮後離開,顧錦瑟行禮後起身,就聽太後道:“阿澤,錦瑟,你們二位留下。”

不多時,殿內只剩太後裴顧三人,三人移步至偏殿,太後溫和地看著兩人,最後又是握著顧錦瑟手道:“錦瑟啊,你成了王妃,今後就是皇家人了,若有了委屈,就跟哀家說,哀家定當為你做主!”

不同往日,太後如今對她的關心發自肺腑,顧錦瑟笑著點頭:“多言太後關心,錦瑟記下了。”

“哀家沒什麽所求,只要你和阿澤好好的,一生相伴就足以啦。”太後說著,似有深意地看了裴顧一眼,又道,“當然,要是再生幾個小郡主,小郡王,那就最好不過了。”

顧錦瑟一噎,差點說不出話來。她下意識瞄了裴澤一眼,只見他面不改色,一雙墨目如是對著她。顧錦瑟尷尬地幹咳一聲,避過視線。

躲過了裴澤的,緊接著太後急切的眼神就看過來了,顧錦瑟一時語塞,她總不能說其實她和裴澤還沒洞房吧,只得含糊其辭地“嗯”了聲。

太後掩唇一笑,以為顧錦瑟是在害羞。

“皇祖母所盼之事,孫兒記下了。”裴澤忽而道,話是對著太後,可眼睛卻絲毫不離開顧錦瑟半分,“皇祖母定能心想事成。”

“好,阿澤能這麽說,哀家就放心了。”太後不甚滿意,看向裴澤的時候眼神都快像融化了般,滿是慈愛。

顧錦瑟略有不滿,心想昨晚也不知是誰不願意洞房,如今到誇下海口了。她忿忿看向裴澤,想要從他那裏討要說法。

她擡眸望進那雙深深的墨瞳,裴澤似笑非笑,眼神略有深意,顧錦瑟一時難猜一二,心頭不由得一跳。

離王與王妃成婚後進宮,宮中設宴慶祝,一時間,殿內觥籌交錯,歌舞升平。

至高無上的位置,自是帝後的,太後的案幾就在帝後旁邊,往下便是妃嬪,公主,皇子……

好巧不巧,睿王裴銘正坐在顧錦瑟與裴澤對面,三人就這樣隔案相望。

裴銘的心情看上去很不好,其他的公主皇子喜笑顏開,一向溫和爾雅的他,此刻周身像籠罩了一層烏雲。

知道裴銘因何心神不定,顧錦瑟心情大好,她甫一聽到皇上下旨賜婚的時候,心中喜不自勝,她不過從中小小的推了一把,這事就成了。顧錦瑟喜上眉梢,心嘆這蔣殊果真是對裴銘一往情深,做事更是雷厲風行,若非如此,這事也不會這麽順利。

前世也是相同的一日,蔣殊和太傅之子的定親禮,裴銘赴宴,蔣殊對亦是裴銘是愛到發狂的地步,明知道彼時顧錦瑟與裴銘早就定下婚事,婚期已定,正在籌備大婚,竟還是不顧一切,在裴銘杯中下了藥。然前世裴銘還沒來得及喝下那杯酒,徐晚兒生病差人去尋了裴銘,這事才未成。偏不湊巧,那杯酒杯太傅喝了去……可想而知,太傅之子看見未婚妻和自己老爹同在一床的時候,是怎樣的心情。

於是,京城都知道了。不但如此,太傅知道那杯酒其實是給裴銘的時候,心中氣憤,雖娶了蔣殊,但並不待見她,反而寵愛府中的姬妾。蔣殊本就妒意極重,沒能嫁給裴銘已經讓她恨意難平,嫁給了老男人後對方竟然不理她,於是,就有了後面太傅繼夫人妒意歹毒,接連害死了太傅家中大小十幾個姬妾,就連太傅之子的,都沒放過。

蔣殊草菅人命,皇上賜毒酒一杯。

細細想來,裴銘和蔣殊也算同道中人,定國公府何辜?裴銘說殺就殺,太傅府中的姬妾何辜?蔣殊說打死就打死。二人即使臭味相投,這一世,不在一起,當真可惜。

顧錦瑟並沒做些什麽,只是堵了會兒傳信的小廝,讓裴銘喝完那杯酒,而已。

思及此,顧錦瑟笑靨如花,頭頂上的珍珠流蘇搖搖欲墜,舉杯朝裴銘頷首道:“聽聞五弟喜得良緣,擇日大婚,本王妃在此先恭祝五弟和準睿王妃琴瑟和諧,百年好合了。”

顧錦瑟那一句五弟咬字特別重,生怕裴銘聽不見似的。果不其然,裴銘聞言,神色微變,但很快就恢覆如常,亦舉杯回應道:“皇嫂……不必客氣。”  說完,又帶著歉意道:“昨日大婚,臣弟失職,望皇兄皇嫂勿怪。”

顧錦瑟抿唇輕笑,眸子裏看不出任何情緒,似笑似嗔道:“五弟言重了,今後都是一家人了,又怎麽會怪罪五弟。聽聞五弟和蔣姑娘眷戀情深,來日大婚,本王妃作為長嫂,定會給五弟和未來的弟媳備份厚禮!”

那一聲”長嫂“仿佛是一根火柴,輕易就能將人點燃,裴銘眼睛裏幾欲噴火了,一只手緊握成拳,漸漸發紅,他幾乎是強行忍耐著,溫和又咬牙切齒道:“既如此,臣弟在此,謝過皇嫂了。”

顧錦瑟心中舒暢,一時解氣,豪邁道:“五弟不必客氣,來來,嫂子敬你一杯。”

說罷,顧錦瑟舉杯遞到唇邊,冰涼的瓷白就被剛觸及朱唇,一只指節分明的手將酒杯拿過來,看不出表情的裴澤對著裴銘的方向虛擡後,一飲而盡。

顧錦瑟:……她轉頭看著他,方才與她唇齒相伴的酒杯如今在身邊人的手中,男人墨發束冠,眉目如畫,神色不變地替她喝完這杯酒後,轉頭與她對視。

只見裴澤眼眸深邃若潭,輕道:“秋日天冷,少飲酒。”

顧錦瑟癟嘴:“這酒已經溫過了……”

“……飲酒傷身。”裴澤眼睛眨也不眨。說罷,他似是不放心,將放置在案幾上的酒壺置於自己的身側,如早上那般,案上的湯羹都移至顧錦瑟面前。

顧錦瑟就這樣看著他在案幾上“動手動腳”,只好訕訕作罷,她正過身來,無意間擡眸看向裴銘,卻見對方眸色暗沈如夜,神色覆雜難掩,像是羨慕嫉妒,又像是後悔不滿,不知看得是自己,還是裴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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